我重慶妹子,在卡塔爾當3年空姐,一年30天假,但身體還是吃不消
2023/08/04

「她覺得中國人好欺負是嗎?如果下次她還那麼無理,不要怪我不客氣……」

這是我和客艙經理說的一段話,也是我職業生涯中的一個小插曲。

我是一名外航空乘,來自美麗的山城,大家都叫我凱凱。

大三時,因為一張宣傳海報,我毅然拒絕了父親的安排,選擇了空乘這個職業。

十多年來,我走過大大小小80多個國家,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,認識了很多朋友,也感受到異域文化間激烈的碰撞和瞬間降臨的生死離別。

(我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是最美好的回憶)

1988年,我出生在重慶。父親是高級工程師但并不刻板,母親是名教師,她永遠允許我小小的腦袋里,整日天馬行空地「胡思亂想」。

上大學時,我學的是會計專業,家門口幾步之遙的農業銀行,是父親口中最常提起的地方。

他認為能進銀行系統工作,對女孩來說是一件非常安穩的事。

那時候,我從沒想過,自己今后會和空姐這個職業有任何瓜葛。

直到大三時,我無意間在街上看到了一張很大的海報。海報上那句「可以讓你到達任何你想去的地方」,深深打動了我。

于是,我草草做了些準備,就參加了人生的第一次面試。

可能是重慶人骨子里的闖勁,我冒冒失失地報了名。因為當時報名的有上千人,而我卻能進入最后一關的考核,雖然沒有成功入選,但是卻給了我很大的信心。

這之后,我堅定了要做一名空乘的想法。但我知道,我的英語水平還要再提高才會有勝算。

(希臘島的美景)

我把想法告訴了父母,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,如果有機會我還準備去試試。

可以說,我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路前行,少不了父母的幫助。

雖然當時父親總覺得,這家招聘公司并不靠譜,但他也沒有阻止母親為我出錢補習英語,畢竟學習總是一件好事。

誰能想到,時隔一年,卡塔爾航空公司又來重慶招募空乘。

有時候,人生就是一場未知的旅行,一切的因緣際會都是最好的安排。

面試前,我在網絡上查遍了所有關于空乘面試的經驗貼,了解考場上的注意事項,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夜以繼日地學習。

面試一共三天,第一天上午,每個人一分鐘地自我介紹后,就可以離開了。

在等待面試時,我記得大家基本上,都按照同一個模式在介紹自己,連我都聽困了。所以輪到我時,我試著先和面試官簡單聊了兩句,然后才開始介紹自己,當時感覺氣氛頓時不那麼緊張了。

(我在航空公司接受培訓)

也許正因為這樣,我意外收到了復試通知。

第二天我才發現,原本烏泱泱的上千人只剩下七十多個人了。

復試前,工作人員介紹了卡航的一些情況,那張大大的海報又出現在我的眼前,我明白自己離夢想又近了一步。

考核時,我一邊答題一邊緊張地等著喊名字,生怕錯過了考官的問詢。考題并不復雜,我們做了些選擇題,然后根據考官口述的問題,寫出自己的解決方法。

接下來,就是摸高測試。作為一名空乘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能觸摸到212cm的高度。這個高度是行李架的高度,也是一些應急設備放置的地方。如果摸高不達標,即便其他條件再優秀也不可能成為空乘的一員。

此后,我一步步過關斬將,面試人員從30人減少到12人。

最后的面試,考官和每個人一對一交流了一個多小時,我始終記得那位金髮碧眼的女士問我:如果給你一張機票,你可以飛往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,你想去哪里?

(我和朋友在法國游玩)

我對她說:我想去倫敦,因為倫敦和重慶一樣都是「霧都」,我想到異國的土地上,去感受「霧都」的另一番景象。

現在想想,當年我之所以能留到最后,除了流利的外語之外,更重要的應該是我的自信和與眾不同。

2010年7月在參加了學校的畢業典禮后,同學們才知道我去卡航做空乘的消息,也是從這時起,我的人生開始啟航。

在我離家前,父親仍然不放心,他千方百計托朋友四處打聽,還找人到卡塔爾大使館詢問,生怕我被騙。

後來父親送我從北京坐飛機去多哈,進海關時我居然沒顧上回頭看他一眼,父親看著我的背影,好長一段時間緩不過神來……

很久以后,聽媽媽提起,我才真正體會到「父愛如山」的含義。父親真是那種用行動來默默疼愛和關心我的人,那種愛總是在不經意間讓我倍感溫暖。

(我在卡塔爾航空公司宿舍)

第一次坐飛機,千里迢迢地奔赴一個陌生的環境,我們幾個小姑娘開心的不得了。

可是多哈的氣候很熱,每天都是50多度,從小生活在重慶濕潤空氣下,剛到那里時很不適應。但後來的培訓太過緊張,每天一睜眼就是考核,所有雜念就都被拋到九霄云外了。

卡航的待遇很好,一到那里每人就發了大約4000元人民幣,當時在培訓期的工資大約是8000元人民幣。卡航沒有稅收,所以每月工資都是到手收入。

我們的宿舍很大,兩人一間,為了讓大家感受多國的文化元素,快速融入集體,相同國籍的人不能同住在一起,但我們都在一個小區里,彼此走動還是比較方便的。

我們在兩個月的培訓期里,每天壓力都很大,兩次考核不合格就會被退回。卡航是最嚴厲的外航之一,絕不是浪得虛名,光學習資料就有三本《牛津字典》那麼厚。

(比牛津字典還要厚的學習資料,這只是培訓的一部分)

說實話連想家的時間都沒有,各種禮儀知識、急救方法、安全技能,真是學到崩潰。好在大家互相幫助,兩個月后我們終于全員通過考核。

卡航不像別的航司,會有人專門帶你,航班上在飛的空姐有一萬多人,可以想象航班會有多密集,一切都要自己在工作中快速的適應和學習。

如果能遇到很好的乘務長,就幸運得多。如果遇到不好相處的真會很郁悶,不但幫不到你,還會讓你難堪,這也得看人品。

不過我第一次值飛還是很有運氣,碰到一位很善意的菲律賓乘務長,她專門讓一個韓國空少哥哥來帶我,這位哥哥非常耐心,給我講了很多我不明白的地方,讓我學到了不少。

剛開始值飛時,我什麼都不太熟悉,也常會鬧出一些笑話。

(能穿上卡塔爾航空公司的制服要付出很多努力)

我們一個月一般有4次左右待命值飛任務,在待命狀態下,要隨時接聽電話,根據提供的機場代碼將自己的行裝收拾好,約上班車后直奔機場。

有一次,我在待命值飛時把機場代碼MEL(墨爾本)聽成了MLE(馬爾代夫)。我滿腦子都暢想著飛機到達后的行程,陽光沙灘,海風習習……

我的行李箱里準備的都是比基尼、裙子、拖鞋這些海灘用品,但是墨爾本卻是冷得令人發抖的冬季。

直到快出發時,我才發現聽錯了目的地,當時就郁悶壞了。

那時很年輕,也挺貪玩,不想把自己悶在宿舍里,休息時反穿著公司制服,也沒在意路人異樣的眼光,拖拉著涼鞋沖到商場去買羽絨服,然后和朋友一起在墨爾本嗨玩了兩天。

這些年,我前前后后到過80多個國家,歐洲強大的奧斯曼帝國,羅馬的米開朗基羅,還有古希臘文明等等,那里的人文氣息和歷史文化讓我很震撼,也讓我開闊了眼界。

(我在威尼斯的城堡旁喂鴿子)

當然,世界這麼大,在歷經千帆后,我也看見了與往昔不一樣的自己。

在我們這個行業里,除了要面對形形色色的客人之外,還要與不同國籍的空乘打交道。這也是在外航做空乘,和在國內做空乘的顯著區別,讓我感受到了諸多不同,也學會了很多。

不管對方是哪個國籍、什麼職務,我始終認為,不欺負別人是一種修養,不被人欺負則是一種立場。要勇敢地表達自己的觀點,對充滿惡意的人堅定地說「不」!

在我的職業生涯里,碰到過一位很奇葩的外籍主任乘務長。她做到了一年之內,從普通空乘到主任乘務長的跨越式升遷,但是她對待亞洲空乘非常傲慢。

那時我想著航司有一萬多空姐,能遇到的機會很少,所以對于她的無理我沒有放在心上。但是有些人會把你的大度,當作膽怯而得寸進尺。

(航司贊助的FI方程式比賽在阿布扎比舉行,我們統一佩戴著賽事紅絲巾)

不久,我在一趟航班上又遇見了她,在飛機上她就不斷為難欺負我。那天我服務的客艙處于滿艙狀態,300多位旅客需要不停的服務,所以我想著先把工作完成,在如此忙碌的狀態下也顧不上想太多。

等飛機落地后,她卻攔住我要跟我談話,并表示我工作時沒給客艙里的一位旅客倒水,對于我的態度,她要反饋給公司。

我當時就質問她,為什麼在飛機上不及時指出來,空乘因為忙碌而出現疏漏時,作為主任乘務長應該及時補救,而不會選擇視而不見地讓那位客人,帶著遺憾和不滿離開。并且在飛了14個小時之后,大家都需要休息,你竟然攔著我說飛機上應該怎樣,是不是不太妥當!

我當時就昂著頭直視著她。也許是沒料到我會反駁,她怔在那沒敢發作。

(我所在航班上的同事)

事后,我找到客艙經理表明了我的態度:不要再找茬欺負人,否則我不會對她客氣!

此后我沒再見過她,也沒有收到航司的問詢。我感覺中國空乘甚至亞洲空乘,都普遍比歐美空乘謙遜得多,所以更要去發掘自己性格里強大的那一面,否則就總會被人欺負。

無論在什麼情況下,都要懷揣善意對人,金剛手段做事,不卑不亢,才能在職場中保護好自己。

作為空乘,最大的問題就是生物鐘經常會被打亂。雖然航司給我們都安排有每月8到10天的休息日,還有一年30天的假期,長線飛行后至少有4天的休整。但是長期在不同的時差下工作,身體真會吃不消。

2013年我從卡航離職,在阿提哈德國航工作了1年,後來跳槽到歐洲航空工作了8年。歐洲航空除了工資待遇更高一些之外,工作量不會很大,每個月只需要飛2到3個航班,人也不會很辛苦。

(我在阿提哈德國航培訓)

在卡航時,工資待遇就很不錯。我們需要花錢的地方并不多,公司的各種補貼也很多。

歐洲航空對空乘的年齡沒有特別的限制,一直可以做到60多歲。所以很多從卡航出來的人,基本上都會選擇在歐洲航空「養老」。但是也得擁有足夠的實力,因為整個歐洲航空只有十幾個中國空乘,可見競爭有多激烈。

現在想想,兜兜轉轉了十多年,沒有哪份工作能夠如此豐富我的人生,也沒有哪份工作能帶給我如此大的震撼。

曾經有朋友問我,如果時間倒流,是否還會選擇空乘這個職業?

答案是肯定的。這份工作一直讓我如此向往的原因,是每個航班上遇到的人和事都是不一樣的,即便在每個空乘身上都有著不同的故事。

也許我們很難想象,很多人因為戰亂瞬間家破人亡,妻離子散。

(和航司同事共度圣誕節)

曾經,一位敘利亞同事的國家突然爆發了戰爭,我們正當班值飛,當她得到消息后整個人就崩潰了,她的護照變成了一張廢紙,一個沒有了祖國的人,會害怕到不知所措。

還有一次,我們的航班去伊拉克運送在戰爭中喪生的人。看著那一個個年輕的面容,很多人和我年齡相仿,如此靈動的生命就那麼消逝了,那種場面扎心到你不忍再看第二眼。

這些年,種種經歷讓我真的很感慨,自己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,無論何時何地,在我身后始終有一個強大的祖國在保護著我,有幸生在中國。

在外航,我接觸到的外籍同事,對中國的了解微乎其微,他們大多接收到的有關中國的消息,都是道聽途說來的,我聽起來都覺著不可思議。

對于一些很尖銳的問題,完全需要有足夠強大的知識儲備去和她們解釋。有時真的是需要據理力爭的,甚至會激動到吵起來。可等安靜下來又覺得好生氣自己,沒有能力好好地為中國人說話……

(和啊提哈的國航的同事在一起)

每當這時,我就會把委屈告訴媽媽,她也總會鼓勵我,讓我認真做好每件事,因為我也是中國人的一份子,時刻代表著中國人的形象。

一路走來,如果沒有家人的支持與肯定,我不可能走到今天,在外航承受的壓力要比國內航司大得多。但好在我經歷得越多,內心就越強大,腳步也就越從容。

2019年疫情悄然來襲,我所在的歐洲航空業務量驟減,我基本上是在家待命的狀態。2022年公司無法維持正常地運營,停止了在中國的業務。

我在一家外企做了一年的經理助理,我發現在航空公司工作的十多年,讓我的應變能力、溝通能力和待人接物的能力成為優勢,這是做空乘帶給我的職業素養。

目前我的主要精力放在了自媒體上,專門分享外航的面試技巧和心得,可以給心懷夢想的人一些指導和建議。

(在航班上和同事合影)

我考慮過幾年等航空業恢復穩定后,如果有合適的航司來招募空乘,也許我還會去試一試。在自媒體賬號上,我也會繼續分享我的一些經歷和工作上的趣事。如果有合適的企業,我也可以繼續試試做經理助理的工作。

其實,人生有很多種可能,不要給自己設限。只要你足夠熱愛,就一定要去追求,當你付出了努力,時間自會給你滿意的答案。

回首經年,空乘生涯的一點一滴歷歷在目。讓我在不斷的歷練中成長,蛻變成一個全新的自己,也得以在「穿云過海」間見天地、見眾生、見自己。

楊絳先生曾說: 當你看過世界,見過眾生,才發現你要見的世面,是自己內心的勇敢和自信;當你看過四季,見過風云, 才發現你要見的美景,是自己內心的淡定與從容。

愿我們閱盡千帆,歸來仍是少年。遍歷山河,仍覺人間值得。共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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